第90章 棺材板要翻盖还是滑盖的
因为赵贵贵患上了懒癌晚期，近两年起码增肥三十斤，啤酒肚挺得跟马上要分娩一样，发际线往后退了不少。手腕上戴一串檀木手串，活脱脱就像传说中的油腻小伙。再加上他爱说“你大爷的、他大爷的”，大家背后都免费馈赠他一绰号，“赵大爷的”。此时，他看着往来在各个科室检查的王铁锤，心说：锤子你大爷的，老子就想问一句，你的棺材板是要翻盖还是滑盖的？
虽然，罗青海耐心开导他一番，脑筋暂时转过了弯，但他心里对王铁锤有气，看着王铁锤都觉得特不顺眼。可他再不敢明着朝王铁锤发飙，在机关当**的叔叔警告他，脑子是个好东西，我希望你也有一个。摸不准套路的话，敢摸老虎的尾（yi）巴就是高危操作，就是找死的节奏。
赵贵贵熟识牛副院长，牛副院长叫牛得草，赵贵贵“牛院牛院”叫得像亲爹一样的亲切，细长的南京雨花石香烟，一根接一根的递给牛副院长。牛副院长大脸、大嘴，大肚子，一笑就像个大肚能容天下之事的笑弥勒佛。不像其他的医院院长，养生工作做得很好，他似乎有朝官道走的倾向，迎来送往，人情世故这一套特娴熟，倒少了几份医者的沉静专注。所以，他特别喜欢干征兵体检这活儿，体检五六天时间，全区多少人要求他，多少人欠他的人情。他不要钱不要物，就是要人家欠他人情，在关键时刻还给他。
所以，每年的征兵秩序有些乱，也就不以为怪了。他跟前两三任部长、政委都混得挺熟，在感情上拿捏住了两位主官，他几乎可以在征兵体检中为所欲为。当然，最主要的是，牛院长很会来事，比如，经常给部长政委送一些壮阳药，男人到了四十左右，强肾壮阳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。比如，听说部长政委家属孩子来了，约起来聚个餐，前两年都是可以的。
现在，他也没把王铁锤当作多大的难题。再厉害的人你吃王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吗？所以，牛得草有充分的把握，把今天的征兵体检搞得顺水顺风的。可没想到的是，他的“工作对象”本身阳气很足，不需要强肾壮阳。而且是一个敢死队长、战斗英雄，更致命的是，这王铁锤特别擅长逻辑推理、嗅觉敏锐，这是从战场尸首堆里爬出来的一代“兵王”。
按规定，每个体检室都放了电子干扰器，用于干扰屏蔽手机信号，防止家长与医生沟通，暗中通报体检情况。主检医生本该四处转悠的，但是，牛得草善于抓主要矛盾，他就坐在外科检查室。外科是刷人的大科室，像面颈部有大于三厘米的疤痕，拇指外翻、罗圈腿、脊柱侧弯、精索精脉曲张、下蹲不全等，每一个地方都能刷下来人，每年来的都是外科主任坐镇。外科主任姓王，性格比较倔，说话直，就一句名言就是“穿衣服走人”。不行的话，就直接打掉，省却了不少麻烦。
但就是这样一个人，照样被牛得草摆平得舒舒服服的。王铁锤也在外科守着，开始牛得草不让开电子干扰器，但王铁锤坚持要开，牛得草笑得花一样的灿烂，“我的部长嘞，我担心你有啥大事，接不上电话岂不是误了？
王铁锤开怀大笑，“开吧，对我来说，现在征兵就是天大的事。”牛得草是个脑瓜灵活的人，绝对不会干那种当犟种杠精的想法，从古至今，胳膊肘儿哪有扭过大腿的。
关掉了电子干扰器，果然一来电话，刚“喂”一下就没有声音了。体检减少了干扰，进度自然提高不少。但是，牛得草是狡滑的，他看在外科体检室接不了电话，便索性走出去接打电话，一个人情也不放过。当然，那些平头老百姓打来的，就“啪”地摁掉了。连他二叔三大爷、三姨四大舅，都不认。
牛得草出去再进得体检室，便伏在桌上给外科主任小声嘀咕着什么。王铁锤看在眼里，心里也急火火的，他下意识地判断：这个牛副院长在走关系。但是，王铁锤又不想马上拉下脸，搞得六亲不认，如果真把这些个家伙惹翻了，人家全面怠工怎么办？或者故意严到死，或者松到死，你不是很为难吗。这个活儿，王铁锤虽然初来乍到，但他并不傻，专门找秦长江深入实地探讨过。秦长江也是想出个成绩的人，好趁这股东风，把职务上的副字去掉，外放到其他武装部当部长或政委，如果南湾区征兵，组织得七零八落、稀里糊涂的，还想啥当官的事？
原本，他虽然过去与曾海刚也有过合作，做过一些“顺水推舟”的人情，但从今年新编制体制运行后，他就感受到了，现在各方面治军都很严格，再像过去那样随波逐流是很危险的，不仅晋升没希望，还有可能背上处分。当过侦察连长的他，也算得上一号人精，自然晓得其中利害，加上他也是个热血汉子，被王铁锤的英雄行为刺激得热血沸腾，一心想干出些个好样子，但他心里趋向于求稳，有些过于大胆的作法他还是谨慎的。
所以，对于王部长的来访，他是真心想说出一些事儿的。这些话当着罗青海的面说不妥，主动找王铁锤也不合适，刚好王铁锤上门，他就索性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，等于给王铁锤现场上了堂“征兵体检速成班”。王铁锤坐在外科体检室，心里便有了些底气。一些明明不合格的，牛得草便指一**检单，人员就继续往下走程序了。对于这样的应征青年，王铁锤都一一记入手机备忘录。
“要想你灭亡，先让你疯狂。”王铁锤像一位老猎人看着牛得草表演，你尽情的地表演吧，把你的戏精本事都使出来。额说过不要讲人情的，你却当作耳旁风，别怪老衲不客气了，老衲的绳索正往你脖颈套呢。
得意容易忘形，牛得草大嘴叉子咧得老大，他认为，这个长着小眼睛的部长，是没有多少过人之处的。牛得草丝毫没注意到王铁锤眼神里的杀气，这一招出去，他再无反手之力。他的征兵体检生涯从此就划上了个句号。
牛得草后来给人讲，最不像狠人的家伙，才最令人可怕。说的就是一点儿也不像特种兵的王铁锤。
